糖衣莫安

来找我约稿😭

【安米】岑寂时

啊嘶我来晚了……不过还来得及!

祝我的糯米@糯米不吃糯米团 生日快乐!!!

应该算是be/字数7k+

————————以下正文↓————————


【安米】岑寂时


*背景:20世纪20年代


我连魂魄都是黑的,唯独心尖上一点干干净净的放着你,血还是红的,用它护着你,我愿意。

——沈巍


春风十里,偌大岑府各色鲜花开遍,正是好时节。岑家的御用律师时浅时小姐却无暇欣赏眼前美景,她步履匆匆地穿过岑家蝶舞花艳的前院,微微点头向岑夫人示意,径直上楼,进了岑会长的书房。

不到一个小时,她打开书房门,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月了,岑家和隔壁梧城许家的这笔生意谈了一个月,双方董事长也针锋相对了一个月,奈何是丝毫没有进展。

岑夫人一看她的表情便明白了七七八八,温和安抚道:“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时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点头。

两人踱步至后院,沿路绿荫成片,满目生机盎然。时浅边听岑夫人诉家长里短,边放眼望去——她又一次看到了那一棵独木成林的百年巨榕。目光垂落,树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着浅青色旗袍,腰间别着一只银色流穗,正专心致志地做着女红。

似是听到声音,她抬眸望来,一双圆圆的杏眼如幼鹿般灵动,在明媚天光的映衬下透出些许羞怯来。她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温温柔柔道:“妈妈,还有……这位小姐……”

余光里,时浅注意到岑夫人眼底流露出的无限怜爱和疼惜。她又望向少女,不等岑夫人说话,她便抢着道:“岑小姐你好,我是岑会长的律师,我叫时浅。”

少女有些惊讶地望着她,随即笑道:“你好,我叫岑归。”

时浅一时不察,被这干净的笑容晃了眼,心头堆陈的杂事在少女一笑间消散殆尽。心尖微颤,如同心上一把七弦被葱白修长的十指按/压扫落,竟也在瞬间流落出万般滋味来。

几人交谈一番,时浅才知道岑归是岑府日前才找回来的小姐,看着她的目光不觉带了些许心疼。岑归注意到了。待岑夫人走后,她定定地看着时浅,走到树边坐下,认真道:“不要用怜惜的目光看我。”

“过去活得再艰难、再卑微,我也是岑家人,我有岑家人的骄傲。”她表情严肃地挺起胸膛,眼神莫名发寒,“对我怜惜,便是对我的无礼——希望时姐姐可以明白。”

看到对方眼神冷戾,神情孤傲,一身久居上位的威压,时浅恍然地眨了眨眼,就见少女又柔柔地冲她笑了,仿佛刚刚的阴翳都是时浅的幻觉。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岑归的脑袋。

少女的长发很软,带着好闻的茉莉香,垂落的发尾颜色稍浅,自然微卷,看上去心痒又勾人。她仰脸望着时浅,眉眼弯弯,漂亮的杏眸如一潭春水,笑意嫣然。

时浅大胆地牵起她的手,一身血液上涌,使她几乎要站不住脚。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岑归淡色的唇上,十指微僵。

——殊不知岑归也在无言地打量她。意识到时浅在走神,岑归缓缓收紧与她交握的手,眸中的阴鸷几乎要抑制不住。

不过没关系。岑归微微一笑。

不论如何,我已经抓/住你了,姐姐。

……

再次见到岑归,是半个月后。

少女依然穿着那件精致的青色旗袍,杏眼里透出惊慌,唇色淡得吓人。“时姐姐,”她顿了一下,惶惑道,“爸爸被警/察带走了……”

委托人被带走,作为律师,时浅自然要去警局走一趟。她安抚拍了拍少女瘦弱的肩膀,柔声道:“安心呆在这,我去去就回来。”

岑归却紧紧抓/住了她那件蓝色西装的衣角,拽着她不让走。“姐姐……”她的语调恐惧又干涩,“时浅姐姐。”她又喊了声,见时浅转头看来赶忙低下头,不敢让时浅看到自己眸子里那份阴毒的算计。

她知道自己肮脏入尘,更知道自己十指间鲜血淋漓。她不想染了姐姐的干净单纯正直不阿,不想让她知道自己阴鸷狠辣。

时浅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噙笑:“乖,在这里等着我。”她顿了顿,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岑归迟疑似的慢慢抬起头,望着时浅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神情依然显得柔弱可欺,在众人频频的打量中憔悴地走出事务所,走进转角那间咖啡馆。

推开门,岑家的大小姐仍是高傲又尊贵。她坐下来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小巧精致的铁勺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岑归惬意地眯起眼,开始享受自己的下午茶。

咖啡厅里留声机播放着轻柔的曲调,然而轻松的氛围却被刺耳的电话铃声破坏殆尽。岑归的神情一时有些冰冷,眸中阴翳难掩,就听年轻的服务生扬声道:“请问岑归小姐在吗?”

她敛眸起身,快步走过去,向服务生微微一笑:“我就是。”

她从对方手中接过电话,目送对方转身离开,才将电话放到耳边,冷声道:“处理干净。”


案子顺利得不像话。这是时浅走出法庭时的第一反应。

作为一名金牌律师,她自然不怵案子难以找到证据——只是这次未免太轻易了些。京城高官在聚儒酒店宴请官员时被暗杀,岑会长那晚虽没有不在场证明,却能根据尸体和四周留下的痕迹轻易证明他的清白——比如致命伤在脖子右后方偏下,一刀割破颈动脉,说明凶手是个女人或身形瘦小的男人,且是个左撇子;而岑会长身高六尺,且惯用手是右手。再比如,有人看到当晚有一道窈窕身影一晃而过……

这些证据再简单不过,却足矣排除岑会长的嫌疑了。时浅简直要怀疑警局的那群警/察到底干什么吃的。更奇怪的是,检方这次甚至只派了一个毛毛躁躁的新手过来,没说两句就被她堵得无话可说了——这分明就是在浪费时间!可是究竟有什么意义?

于是她专门找了个时间去见了警/察局的那位局长一面。对方却只是冲她隐晦地笑了笑,指了指上边——

岑会长上头有人护着!时浅心头一紧:岑会长可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一点!不,不对……她回想起岑会长被拘留时,愤怒的表面下难以掩藏的一丝惊惧,她立刻明白了:岑会长分明也不知道这人!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岑家,漫无目的地在岑府里溜达,很快走到了后院。

她站在屋檐下往院子里望去,那个令她心心念念的少女正如初见时那般坐在那棵榕树下,花丛树影将她窈窕的身影遮掩了几分,愈显得隐隐绰绰,难以捉摸。她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惊惶,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沉甸甸的东西即将从指间溜走,使她极度地想要上前抓/住岑归,确认她不会离开。

——她终究是没有那么做,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双凤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少女。少女似是有所察觉,她转过头,在看到时浅时惊喜地唤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时浅一挑眉,漫步走过去:“怎么,不欢迎我来?”

“当然不是!”岑归急急否认。她顿了一下,细声细气道:“这次父亲的事……还要多谢你。”

对于她,时浅是万不能像面对岑会长时以一句“份内之责”带过的。她笑了起来,嘴上没把门地调戏道:“只有一句谢谢?”

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岑归一愣,随即涨红了脸。

时浅心底一沉——是了,岑归就算刚回岑家,那也是个安安分分的姑娘,何时听过这样轻佻的调侃。她暗骂自己不小心,慢半拍才意识到,这么想来,她那份几乎是见色起意的感情……怕是要不得善终了。

她正有些失魂落魄,那边岑归回神见她面带犹豫之色,登时眸光一暗,起身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样确实唐突,但她不瞎,看得出来时浅也喜欢她。

既然姐姐不敢,由她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也没什么不好。

时浅猝不及防被人偷香,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她。就见姑娘一双杏眼弯弯,俏皮道:“时大律师,这份谢礼如何?”

时浅语气干涩:“岑小姐……”

岑归打断她,嗔道:“这个称呼也太生疏了吧?”

时浅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道:“你的态度,让我有一种错觉……错觉我可以对你做一些于理不合的事情。”

岑归没有说话。

时浅低头弯腰,盯着坐在秋千上的少女片刻,深深地吻下去。

岑归半阖上眼,遮掩起眸中那分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她搂上对方的脖颈,就承受者的姿态不动声色地将时浅压进怀里,暧昧又阴翳。

时浅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动作。她抬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与岑归前额相贴,深沉的目光直直望进她心里,使岑归没来由地生出一种被她看穿的错觉。

然后她听到女人轻声说:“实不相瞒,我对你……一眼钟情。”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那我便默认你也是如此了。”

岑归眼里盛着时浅满目爱意。她笑得温婉动人。

哪有这么刚好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算计罢了。

时浅迎着她的笑容,默默地攥紧了手中的银色流穗。

那个政界大能被杀的案子,其实还有一个细节——在死者右手指缝中,警方发现了银色的细麻线团。

时浅当时向警方申请了查看所有证物,当她看到那团细麻时,她便觉得眼熟——这种颜色的细麻可不多见啊——显然是在哪里见到过。

今日见到岑归,她才猛然记起少女有这样一个佩戴在腰后的流穗。她偷偷将流穗取下来,准备拿回事务所,向警方讨来证物作对比。

趁岑归转身去拿书的功夫,时浅飞快地将抓着流穗地手塞进西装口袋,边捻着穗子的毛边,边在心里不住地给岑归道歉。

岑归回身,目光在时浅插兜的手和微微闪烁的眸光上一扫而过。她微微一笑,温柔道:“姐姐,我们回去吧。”

时浅舒出一口气,她并没有发现!她连忙点头道:“好,走吧。”

她拉着少女的手率先向前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后岑归陡然布满阴郁的眸。不,不可以,她是……她是姐姐啊!岑归闭了闭眼,重新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容,与时浅的回眸一笑撞在一起。

她听到自己的心在叫嚣,逼迫自己独占这个背叛自己的、明艳大方的女人,使她那双玻璃般剔透的眸子里永远只有自己的身影……

可若是如此做了,她对自己便只剩下恨了。岑归强行压下/阴暗的欲念,与时浅十指相扣,紧紧的,像在畏惧她逃走一样。


深夜十一点,时浅坐在自己事务所的桌前,放下手中透明的证物袋,手里捻着一只小巧的银色流穗,缓缓舒出一口浊气。

证物袋里装着一团银色的细麻线,尾端延展出细细的绒丝,显然是在情急之下被人扯断的。这正是在死者指缝中发现的细麻丝。而时浅手上那个,正是她昨天下午在岑归那儿拿到的流穗。奇怪的是,岑归的流穗起的毛边竟也有类似的被扯断的痕迹,流穗尾端还有一点暗色的污浊。

时浅疲惫地仰靠着椅背,抬手捏了捏眉心,一种不好的猜测成型。

巧合罢了。她敷衍地告诉自己。毕竟银色的流穗虽然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她自己以前就有一个,怎能仅因为这个就怀疑她的爱人呢……只是巧合罢了。她催眠似的想。

其实她根本没必要再抓着这个案子不放——她的当事人岑会长已经在几天前的法庭上宣告无罪、当庭释放,作为律师,她的职责也到此为止了。此时观察对比证物,不过是因为她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那点尚未完全散失的责任感罢了,还能再做什么呢?

找出凶手什么的,那就是警/察的职责了。

可是……时浅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未免可笑,一个律师,看贯了各种人性狰狞的律师,竟然还会有锲而不舍的、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正义感——她永远都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永远学不会平心静气、据理力争,而这大抵就是原因了。

她一手遮着眉眼,挡住头顶上近乎刺眼的灯光,放空自己的思想。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坐起身,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房间里的光亮,随即起身,披衣就走。

今天下午助理小姐进来报告的时候提了一嘴,说当初她受理的那个岑会长的案子,受害人生前暂居的那处院子警戒线撤掉了。当初因为时浅的调查重点是被害人尸体状况和岑会长的不在场证明,那处院子也不是案发现场,所以她认为那里不具备搜查意义,并没有去看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在多管闲事地想要找出嫌疑人。时浅自嘲地想。

最近刚刚入秋,夜晚却已有了些许寒凉,时浅拢了拢亚麻色的长风衣,觉得有些冷,不觉加快了脚步。好在那处院子离得不远,她拐过一个街角,站在院子门前,被偷袭的北风激得一哆嗦。

……作孽啊。她慢腾腾地想,大脑被吹得有些卡顿。

她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四处看看,发现这里并没有人看守。她略略放心,绕着宅子走了一圈,寻着后边一处矮墙翻了进去。落地还算轻巧,时浅拍去身上的尘土,恍惚想起自己上一次这样轻狂不知事——那还是在中学时代。

比如翻进大户人家家里给受尽虐/待的小孩子送吃的……之类。她抬头望了望面前的别墅,草率地掐断了回忆。

时浅知道警/察必然来这里搜过了,有什么重要证物肯定也带走了——毕竟上次那么简单地胜诉也只是因为岑会长“上头有人”罢了——但这种级别的重要人物的贴身行李里却并没有爆出什么政界秘辛,不但报纸没有异常,就连警局内部都没有半点风声鹤唳之感——显然是那位大能将东西藏了起来,那群饭桶没发现罢了。

那么问题来了:东西会藏在哪里呢?思及那位出事时刚到T市不到两天,时浅考虑片刻,还是决定先来这处宅子看一看。

她是从一楼侧边的窗子翻进去的,窗沿处积了一层灰,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进去是宽敞的会客厅,地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红木的沙发、茶几,精美的瓷瓶摆在墙边的木架上,外面明明是洋气的小别墅,里边却布置得古色古香,显得尤为不搭。

她犹疑片刻,绕过沙发上楼,决定先去看看私人意味最浓厚的卧室。

时浅没有来过这里,只得将二楼的几个房间一间间地开进去匆匆扫一圈,再轻轻地关上房门。走到最后一间时,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楼下倏然传来开门的“咔哒”声响,紧接着走廊尽头投进暖黄色的灯光。时浅一时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正发懵时,身后猛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房间。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起来,调动起不多的格斗知识向后一个肘击。身后的人闷哼一声,声音很细,听上去有点熟悉——时浅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女人。她趁机掰开对方的手转过身,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是岑归。

她一袭黑色长裙,裸/露出来的肌肤被纯黑的面料衬得更加白皙细腻。借着黯淡的月色,时浅可以看到她点了绛唇,以及小鹿般怯生生的杏眼里那抹无法掩藏的凉薄。

她是在衡量是否要杀人灭口。这个想法涌上来时,时浅的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岑归只是看着她,无声地悲哀,痛苦地祈求。

时浅听见自己低声问道:“……是你做的?”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连时浅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指的是那位大能的死亡还是如今眼下岑归在做的事——大抵是毁灭证据吧——岑归也没问,她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那就是都承认了。

时浅忽而觉得很疲惫,她后退半步倚靠着门,良久没有说出下一句话,甚至久到楼下突如其来的访客已经离开。

“你来晚了。”岑归突然说,打断了时浅的思维发散。时浅抬眸看她,就见少女指了指地上的一堆灰烬,笑得漫不经心。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连日来见到的岑归,应该都不如现在面前的这位来得真实。她抿了抿唇,问道:“为什么要杀他?”

岑归罕见地犹豫了片刻,才坦言道:“他是南京方面派到京城的,暴露了身份,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罢了。”她话音一转:“至于我,则是受命来解决渣滓的。”

时浅一怔:“你是……”

“嘘,”她勾唇轻笑起来,“我是阴沟里的老鼠,叫我‘银穗’就好……所以姐姐——”她拉长了音调,“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的流穗还给我?”

时浅盯着她,不答反问:“所以警/察局局长暗示我的‘岑会长上头有人’指的就是你?”

岑归一摊手,饶有兴致地道:“谁知道呢?”

时浅在一瞬间几乎难以抑制自己的怒气,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哑声问:“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费尽心思和我在一起。”

听到这话,岑归苍白的脸上竟浮现了几丝温柔,语气是无法掩藏的爱意:“因为,我已经觊觎姐姐十年了。”

十年?时浅呼吸一滞,想到什么,她不可思议道:“你是小岑?”

……

时浅其实家境不错,是那种小有余资的中产阶级。

某一天她从开明中学放学回家,在路边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小孩看上去六七岁的光景,窄小的肩背瘦骨嶙峋,一身肮脏破烂的布条仅仅得以遮羞,蜷缩在角落仿佛一只濒死的幼兽。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孩子抬起头,冰冷阴狠的眼神如同一条嗜血的毒蛇,与时浅直直撞上。

时浅下意识后退一步,人类本能的趋利避害令她想要远离那个孩子。可是那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小孩身边很有分寸地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蹲下来,把路边卖的糍粑递过去,柔声道:“小朋友,姐姐这里有东西吃……”

小孩子收回目光,一把夺过她手上的东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时浅倒也不生气,只是好奇地蹲在一旁看着她吃。

片刻后,孩子小心翼翼地舔干净手指上最后一点粘腻。她大概是恢复了点力气,站起身后退一步离时浅远了点,绷着脸道:“谢谢……离我远一点!”注意到时浅的靠近,她低吼起来,再次后退一步,强硬表象后的脆弱无助难以掩饰。她急促道:“我身上很脏……”

时浅的心底柔软极了,她柔声道:“小妹妹,姐姐不觉得你脏,能让姐姐抱抱你吗?”见小姑娘还是抵触地摇头,她也不强求,轻声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女孩子沉默了一下,简短道:“小岑,八岁。”

时浅还未组织好下一句话,就见女孩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霎时脸色大变。她甚至来不及再看时浅一眼,只留了一句“谢谢”转身就跑。时浅连忙追上去,却因为蹲久了眼前一黑。再望过去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被两个老妇人抓进一处宅邸。

灰砖红瓦……这里分明是皮家!

次日下课,时浅路过皮家,在皮家后边徘徊许久,终于是咬了咬牙翻进去,一落地,她就对上一双阴沉的眼眸。是小岑。她身上多了十几道血痕,望向她的目光带着略微的呆滞和欣喜。

时浅登时有些心疼。她不管自己磨破的膝盖,忍着疼给小姑娘上药包扎,最后摘下自己的银色流穗,给她别在腰间。

此后一年多,时浅总是在放学时分翻进皮家后院,陪着小岑到太阳落山,才步履匆匆地回家——直到某一天她再次翻进去,却再没有找到那个女孩。

……

“难怪当年我没能找到你……原来你是跟南京那边的人走了。”时浅茫然地喃喃自语着,“你知道吗,当时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我被皮家的人弄死了?”岑归微微一笑,安抚道,“放心,皮家还没覆灭,我怎么会轻易去死呢?更何况……”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当时心里有了牵挂,还没来得及见你一面呢,又怎么舍得死。”

“之前我也奇怪皮家为什么总是揪着我虐/待,前段时间被认回岑家我才知道,因为我是岑家人,皮家那帮废物恨岑家,却也只敢抓个小女孩回来打。”她嗓音森冷,“作为回报……罢了,”她转而冲时浅展颜一笑,“说出来怕污了姐姐的耳。”

时浅心头微颤,终是对上她的目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姑娘,一生一世的那种喜欢。可这样的喜欢,在岑归用十年的时间枪里来火里去、无数次死里逃生只为回来看她一眼的情感面前,简直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

她忽然就觉得恨了。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令她深爱的、亦用生命爱着她的人,如此无情地逼迫她在正义与爱人之间做出选择呢?明明知道她幼稚得无法辨明是非利弊,明明知道她一定、一定会对她心软……

她头一次有了退缩的情绪,在这个对她满腔深情的少女面前,在这个对她无言地承诺着至死方休的女孩面前……

她溃不成军。

“我不逼你。”长久的寂静被岑归一句话打破了。她一步步往后退,直直退到窗边。“我会消失的。”她痴恋地盯着时浅线条柔和的面庞,不等时浅再说什么,从窗边翻身而下。

时浅跌跌撞撞地冲到窗边,却连她的半片衣角都没有抓到。


岑归走了,彻彻底底、毫无留念地走了。

听岑会长说,是去了东三省那边读大学。但时浅知道,她是承了南京方面的命令,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去做卧底。

如此过了两三年,时浅的名声越做越大,委托人皆是各个领域的名人。她出入各种奢侈场所,流连花丛,却再也没有为任何一个人动心。

她终究是忍不住了,向岑会长问清岑归就读的大学,草草整理了几天的行李,登上了前往H市的火车。

三天后,当她提着行李来到S大,在一群游/行的学生里撞见了岑归。

她的姑娘冲她温柔而疏离地笑了笑,逆着人潮给了她一个吻。

她说:快走,要活下去。

她转瞬消失在人海,任凭时浅如何寻找,都杳无踪迹。

第二天,报纸上满是一位Z姓军阀死于爆炸的消息。说是一位女学生带着炸/弹去他的府邸拜访他,二人当场身亡。时浅得到消息立刻去了S大,学生们告诉她,岑归今日翘了课。

果然……时浅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你是有多恨我,才让我在正义与爱人之中做出选择,才让我在家国大义与儿女私情中做出取舍,才舍得让我独守……余生岑寂。

我的姑娘,那银穗,我还未曾还。


END.





2022.11.13

by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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